《金色日出》,刘虎 著,明天出版社,2024年5月
我出生并成长于地质大院,父母都是地质队员,是典型的地质二代。
当我还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对陈规陋习充满鄙夷,对自己充满信心的倔强少年,在持久而广泛的阅读过程中,无意识地开启业余文学创作,并且发表了一些习作,在我们地质大院里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小作家。当我决定去地质院校读书,我的文学启蒙老师,也是一个地质队员,他说:“这样也好,地质队的生活可能更有利于你成为一个作家。”
后来,我正是靠着丰富的山野生活逐渐成为一个作家,而且写一部关于地质队员生活的长篇小说是我工作以来始终在琢磨的一件事。《先行颂》较为系统地总结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地勘系统为国家所作的重大的、基础性贡献,我有幸成为作者之一,对地质队员在全国范围内作出的主要贡献有了详尽了解和更深入的体悟,其中包括山东地质六队在金矿勘探理论和实践上的双突破。那次活动坚定了我要写一部关于地质队员生活长篇小说的决心。
《金色日出》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2023年6月,明天出版社的编辑孟丽丽陪同我和一位职业摄影师先后前往威海和烟台,采访了山东地质六队的多位老中青三代地质人。他们有曾经参与焦家金矿的地质队员,也有新时代多个大型金矿的主要负责人;他们中有博士、有高工、有普通技术人员、钻工,还有后勤保障人员。整个采访过程中,他们没有豪言壮语,只是朴素但真诚地讲述他们工作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次扎实的采访,让我对山东地质六队的地质工作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小说中的很多细节就来源于他们的亲身经历。
构思这部小说的时候,我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让更多的中国孩子了解地质这个行业。鉴于此,赋予并实现这个小说成长主题的手段便是父亲形象的塑造。鹿泰山是鹿小海等人的爸爸,鹿小海是鹿波的爸爸,包括乌依婷的没有出场的爸爸,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父亲群像。这些从事和地质相关工作的爸爸们,为了集体利益、个人事业发展和养家糊口,不得不在最美好的季节远离亲人,这是行业性质决定的,但给家庭成员带来的遗憾却也是不容回避的。他们可能平凡,甚至渺小,但他们因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希望而活力四射,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了不凡的成就,活出了鲜明的个性。
在传统的文学思维中,通常会用鹿泰山的牺牲来衬托他的崇高和伟岸。不可否认,地质队员是伟大的,他们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作出了巨大贡献,用牺牲反衬他们的伟大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有必要让社会各界人士深入了解这种贡献和牺牲。但自幼生长在地质大院后来又成为一名地质队员的我,却不能这么写。对我来说,文学的重要性在于深入介入个体的内心,关照他们的幸福或痛苦。特别是面对的主要阅读对象为孩子的时候,我更愿意用切身体会来阐释这一主题:
多数爸爸都很努力地想要当一个好爸爸。为了当一个好爸爸,他们不得不牺牲某些东西,放弃某些东西。这和崇高伟大等词汇无关,而仅仅关乎一个男人的基本担当和职业精神。事实上,我国近些年大力倡导的“大国工匠”和“卓越工程师”评比,本质上讲就是在倡导职业精神。这种倡导和过去的宏大叙事虽然一脉相承,但已经赋予了更朴素的现实情怀和更贴近心灵的人文关照。
行业文学的特点就是要反映出所写行业的特色,这一特色应建立在这个行业的工作生活日常之上。小说中我详细设计了很多现实的地质工作场景,以故事的形式让读者了解地质工作的程序、方法和内容,增强文本的科普性、趣味性。
写作实践中,我更愿意把自己的观点、好恶隐藏在故事之中,以生活为舞台,删繁就简,还原存在于现实中的人物,让读者通过角色的言行获得自己的认知、判断和感悟,让行业外的人看到这样一群远离喧嚣却奠基了繁荣的人如何生活、如何思考、如何工作;让孩子们看到,每一个父亲不仅是父亲,也是儿子,是丈夫,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是独立的人。他们在肩负家庭和社会责任的同时,还是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的独立个体,这也是每一个孩子最终要长成的样子。
文学创作固然有很多现成的技巧,而且作为一个写作者,应该不断尝试探索新的技巧。我不算短的文学创作实践过程中曾经练习过诸多技巧,做过众多文本实验,但随着对文学的探索和理解更加深入,我愈发意识到,文学的核心技巧就是直面生活,所有的归纳、总结、提炼和酝酿都要依托生活本身来实现。我奉行这样的创作理念:文学艺术是对生活的提炼、酿造和升华,而不是用某种价值观、人生观去反向装饰生活。
地质哺育了我的文学,《金色日出》让我有机会直面我的地质兄弟。感谢我的所有地质兄弟们,和你们一起的生活是我此生重要的一笔财富;感谢地质这个行业,让我在辛苦中获得了独有的事业体验和生活历练。
延伸阅读|好书推荐:《金色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