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书包》,彭学军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24年6月
小区里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兼收发快递,我三天两头光顾,和店主就熟了。店主是一对夫妻,山东人,健硕又爽快,身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女儿留在老家念高中。
有一回,我去拿快递,刚要走,女主人的手机响了,接通后一声惊叫,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电话打了一二十分钟,我也听了个大概:女儿的书包丢了,在学校小卖部买东西时和别人拿错了,她按照着作业本上的班级还给了对方,对方却说,他并没有拿她的书包。女儿来向妈妈求救,可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有什么办法呢?女儿高三了,耽搁不起,特别是眼镜、各种教辅,还有与高考有关的几乎塞满了存储空间的U盘,也许只有高三的学生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差不多能抵了半条命去。这下该怎么办呢?我也不由得替她们着急起来。
过了几天又去寄快递,问起书包的事,女主人说,已经找到了,正要问,有人送货来了,没工夫和我闲聊,也就算了。
但其实并没有“算了”,我常常想起那个失而复得的书包,究竟是如何“得”的呢?应该是有故事,我没再去打探,我想我能找到它的来路和去向。
几年前,去到一所乡村小学做活动,结束后老师带我参观校园,看见一面围墙上开了几扇小窗,不禁有点好奇。老师解释说,围墙外有一条铁路,一天有几班火车经过,孩子们好奇,土墙常被他们掏出洞来——虽是乡村小学,好些孩子还是见过也坐过火车的,只是没见过学校围墙外的火车。于是,为方便孩子们看学校围墙外的火车,校方干脆在墙上开了几个窗,可没想到,孩子们反倒对它没了兴趣。也是,火车不都大同小异嘛,学校围墙外的也没多长出一只角来——不过,学校的管理者能“体察民情、顺应民意”让人觉得颇为温暖。
认识一个跟着爷爷生活的女孩,她迷恋“拿”别人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些是可用的,有些是无用的,当然,只是对她来说无用。可用的她就用了,无用的便随手塞在某个角落。“拿”得最多的还是钱和零食,而这些爷爷基本都满足了她,也就是说并没有匮乏到非得去“拿”别人的不可。我的理解是,女孩只是需要做这件事来疏导心中的某些块垒,并非真正需要那些东西,毕竟,这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的女孩……
这些片段,每一个都可以展开一个故事。把它们揉在一起呢?便是一个“世界”。孩子的世界,走进去,气象万千,山高林密。孙佳宁,任性、脆弱、不够独立,却也懂得体恤和退让。陈瑶是她想要成为的样子,而她又被谢欣沅偷偷地羡慕着。谢欣沅呢,几乎是站到了山崖边上,还好,她即时收住了脚……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痛,他们彼此懂得,互相安抚,在这个过程中,努力找到可以让自己发光的那个点,借以照亮脚下的成长之路。
我喜欢给小说留一个开放的结尾,让读者自己去续写——放学路上谢欣沅叫住了孙佳宁,她们会聊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最终谢欣沅有没有勇气聊黑书包,我希望她有,都聊透了,她也许会越发敞亮轻盈。
事实上,之前我还写过一个丢书包的故事。“一个学生丢了书包,就好比一个士兵丢了枪,他拿什么去打仗?一个司机丢了车,他开什么上路?一个程序员丢了电脑,他用什么去编程序?一个国王丢了子民,他统治谁去?一只蜗牛丢了它的壳——你们能想象一只没有壳儿的蜗牛吗?”所以,那个故事就叫《没有壳儿的蜗牛》。的确,学生丢了书包和蜗牛丢了壳儿一样,是难以想象的,可正因如此,又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间。这也许就是我老让孩子丢书包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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